商璽
本世紀三十年代中期,安陽殷墟出土了三顆銅質璽印,並著錄於《鄴中片羽》(初集,1935年;二集,1937年)中,徐中舒首先感嘆這是“驚人之發現”,“由字體論之,皆當爲殷物”(《考古社刊》第二期)。容庚斷言:“《鄴中片羽》書中各器……除“蟠螭紐”形制較晚乃周器外,其它皆可信據爲商器也。”(《商代彝器通考》上30—31,1941年)于省吾《雙劍誃古器物圖錄》(1940)、胡厚宣《殷墟發掘》(圖版捌拾)、丁山《甲骨文所見氏族及其制度》84頁、饒宗頤《殷代貞卜人物通考》、傅抱石《中國篆刻史述略》等著作中都引錄爲商代璽印。
考古學家是根據殷墟出土及古奧的氏族徽號文字定爲商器的。筆者積數年的研究心得,在徐中舒、于省吾兩前輩考釋的基礎上,根據甲骨卜辭及銅銘族徽文字資料,認爲它們是商代武丁至祖庚朝的諸侯(或曰氏族首領)“禽”、“亘”、“瞿”的佩印,即權力信物。
圖一,上著鳥形(與佳同字,此爲飛翔時的側視形),從(讀爲畢,捕鳥器,爲異變),以捕鳥,或曰鳥入中,應釋爲“禽”(“擒”字的初文)。甲骨卜辭及商金文中有此字,作人名(或氏族名)用,爲商王族宗室。在古文字及商史研究中常被提及,稱其爲“武丁時著名的貴族臣僚”(于省吾《甲骨文釋林》318),“王族軍隊的主帥之一”(陳夢家《甲骨卜辭綜述》497),“武丁至祖庚長達數十年對方作戰的主要指揮者之一”(《殷商史·小臣辨正》)。他長期參與國家大事,除祭祀、征伐外,立吏,視察,貞卜,甲骨檔案的管理,參加田獵,訓練軍隊,從事農業生產,建築工程……幾乎無所不爲。總之,“位尊地要”是十分明顯的,“其地位等於後世的大臣”(《甲骨文字釋林》308)。此印作亞字邊,左右從,即“示”字,甲骨文中多有此形。“示是氏之本字,在古代是音同字通的”(丁山《氏族》4)此印應釋爲“亞禽氏”。“亞是一種武職官名,擔任這種職官的通常是諸侯;凡擔任這一職官的諸侯往往在其國名或其私名前加‘亞’字或框以‘亞’形;此種諸侯之地位在一般諸侯之上。”據此,可知此印爲商王族諸侯“禽”的權力象徵或憑信之物。
圖二,田字格印,腐蝕漶漫,前人無釋,或稱其爲“奇字印”。左上可見“子”字,爲爵稱;左下爲回,像亘回之形,即古“亘”字,甲骨文可證。此爲搨本,故作左行排列;如鈐記則“子亘”兩字在右側,作右行排字。餘兩字銹蝕太甚,不可辨認。亘在卜辭中爲人名(或方國名),是武丁時期強宗大族的代表或方國的首領。其地望在今山西垣曲縣西北,漢志稱垣縣。武丁時亘人常侵擾商王朝雀、鼓、我等地,商王曾派重要將領雀、犬、戈等征伐。後亘戰敗入質於商王朝做貞人。卜辭歸檔署名者甚衆。據島邦男統計,亘貞卜署名者凡三百八十四見,(《殷虛卜辭綜類》562頁)。
圖三爲兩字,上爲兩目(下部有殘缺):中間一竪,隷定爲,之古字,即今“瞿”字。“”是商代氏族族徽,在商金文中屢見不鮮。字下的“十”,即“甲”字,當釋爲“瞿甲”二字。“以日爲名”,且爲族徽文字,是殷商的社會特徵。此印長方形,據印面照片可辨無邊框。搨片所具邊框僅示意印面大小矩度耳。
商璽印文多爲圖形文字,從宋代開始就有人提出這類文字是氏族名(《考古圖》4.36)。郭沫若對此作過科學的解釋:“凡圖形文字之作鳥獸蟲魚之形者,必係古代氏族之圖騰或其孑遺。其非鳥獸虫魚之形者,乃圖騰之轉變,蓋已有相當進展之文化,而脫去原始畛域者之族徽也。”“此等圖形文字乃古代國族之名號”(《殷周靑銅器銘文研究》11—20)。禽氏及瞿氏族徽(或曰徽號)是氏族的標識,也是氏族首領的私名。
三顆商璽已具備了後世璽印的基本特徵:印面(印文)、印體、印鈕。“印鈕自定時代”,商代的平板印體和鼻鈕之制顯得十分古樸,實開秦漢鼻鈕之先河,爲戰國佩印之雛形。而且三方商璽的鈕式形同無別,有統一鑄造、頒發的可能。
《後漢書·祭祀志》下:“至於三王(指夏、商、周),俗化彫文,詐僞漸興,始有印璽,以檢姦萌。”《逸周書》及《尙書大傳》俱載:“(商)湯放(夏)桀而歸於毫,三千諸侯大會。湯取天子之璽,置之於天子之座……”以先秦古籍與出土商璽相驗證,殷商(武丁)時代已有璽印之制是無庸置疑的了。這樣,就把我國璽印的起源比傳統的舊說提早了五、六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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