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陇西高尚义书画

文/卢秀辉

高其佩（1660年—1734年，字韦之，号且园、南村、书且道人，别号颇多，另有山海关外人、创匠等。奉天辽阳（今属辽宁）人，隶籍汉军镶黄旗。

高其佩的祖父叫高尚义，世居铁岭。开原、铁岭被后金占领后，高尚义投奔了后金，征战有功，被授二等轻车都尉世职。入关后，顺治初时，领杭州驻防协领。高尚义、高天爵父子在后金时期即被编入汉军镶白旗。

高尚义带出满门高官，子孙辈中，如高天爵、高承爵、高荫爵、高锡爵、高其位、高其倬、高其佩、高其伟、高其任、高其佑、高其伸、高其伦等均为清朝高官。

高尚义有7子3女，高其佩的父亲高天爵是长子，高天爵有6个弟弟。顺治十六年（1659年），任江西建昌知府（府治设今南城县），高其佩就是出生在建昌的。康熙十三年（1674年），高天爵升任两淮盐运史，将要赴任时，“三藩之乱”起，耿精忠于福建叛，并进军江西。此时建昌危，幕客建议高天爵即行赴任，高天爵说：“我在这个地方守了十六年，现在虽然是代管，怎么能立即走？我与此城共存亡”。谁料守城副将已降，乘高天爵在力战时，从背后突袭他，将他绑了献给耿部。送入福建，不肯屈服，被杀。

高天爵有弟高膺爵，袭佐领；高锡爵，官至临洮知府；高承爵，官广东、安徽巡抚；高荫爵，官署四川布政使。还有10子4女。长子高其位、五子高其佩与长女高氏同为梁夫人所生。高其佩有题画诗，诗云：

吾画以吾手，甲肉掌背俱，

手落尚无物，物成手却无。

人甫具两睫，便见以瞳珠；

情性本万殊，所事因相符。

贵之料弗慕，贱之宁受呼。

易老在用智，不老缘甚愚。

于我画可见，非我手可摹。

高其位是高其佩的长兄，官至文渊阁大学士。初由笔帖式升佐领，康熙十二年（1673年），随军征讨吴三桂，又随驾征噶尔丹。因战功累升至湖广江南提督，署两江总督。又于雍正三年授文渊阁大学士兼礼部尚书，加太子少傅。为清初封疆大吏，地位显赫。

高天爵的长女高氏为高其佩胞姐，嫁正黄旗汉军、安徽巡抚李如龙，是清代著名画家李世倬的母亲。李如龙曾任湖广总督，亦封疆大吏。而高其佩外甥李世倬，也官至副都御史。传高其佩许多画作，出于外甥李世倬之代笔。高其佩《自题好鸟弄春图》，诗云：

好鸟到枝头，弄春炫华羽；

柳花犹未飞，桃红落如雨。

年来巨卿曹，遗疏踵抄纸，

好语枝头鸟，人事尚如此。

高其倬，在堂兄弟中排行十六，是高其佩的堂弟，七叔高荫爵的儿子。是著名词人纳兰性德的女婿，与权臣年羹尧是连襟，康熙三十三年的进士。19岁的高其倬参加殿试，中三甲第八十九名进士，工于诗，又善书画。康熙五十九年，出任广西巡抚。雍正即位，擢云贵总督。雍正同康熙一样，对高家恩宠备至，雍正三年，加兵部尚书衔，旋调浙闽总督。高其倬为清代著名的风水学家，雍正墓地即为他择。

高其佩的堂兄弟姐妹较多，有25子15女。高其佩在堂兄弟中排行老七，在高其佩同辈中，以胞兄高其位、高其佩、堂弟高其倬地位最为显赫。高其佩的同辈中人，大都官居要职。高其佩有诗曰：

笔号兰亭赏，墨属程君房，

颜帖日临摹，进境在相忘。

初凭笔向背，归正复纵狂。

耳外与世静，肘际承心强。

气将海岳撼，初苦山谷藏。

柔乃健之极，拙是巧之方；

恍人隐告语，大夫贵忠良。

高其佩八岁学画，遍临所见画稿。高其佩父亲被杀时，他年方十七，由叔辈高承爵诸人抚养。叔父高承爵作官广东巡抚时，高其佩随之游宦至广东，当时官衙内有个幕客叫吴韦，能以指头作画，高其佩从其习得其技。高其佩没有应科举，因祖荫在康熙三十三年，三十四岁时出仕为官。又因亏欠盐课丢官。五十五岁时，高其佩重踏仕途，在四川任分巡川南水宁道任上逗留了六年之久，到了康熙五十九年（1720年），才累迁为四川按察使，在成都任职。

高其佩发迹是在雍正朝，雍正元年（1723）内迁光禄侍郎，到九月就授刑部右侍郎实职。第二年，又领正红旗汉军都统，一时荣耀都在短时间内实现了。雍正五年（1727）七月，他在刑部右侍郎任内，因为判罪失误，被弹劾惨遭革职，结束了他的仕途。

有一年夏天，高其佩到江苏探亲访友，正欲渡得胜湖前往兴化，湖上却无船可渡。高其佩赶路心切，加上天热更是万分焦急。正在这时，一只小渔船慢慢划了过来，高其佩赶忙叫住询问去往何方，偏巧小船要去兴化，同行有一小女孩，呼唤他进船舱里避避暑。高其佩怕进舱去多有不便，正在踌躇间，小女孩赶忙从后面退出船舱，自己坐在船头上玩水，并再次请高其佩进舱避暑。

高其佩进舱后，感激父女二人仁义，可是身上带的银两不多，高其佩灵机一动，拿出随身自己素白的扇子，用手指蘸着油泥，在扇面上画了起来。船到兴化后，高其佩付了船钱，又将扇子送给船主老人：“老人家，这把这把扇子留给您，去当 80两银子，帮衬帮衬家用吧。”说完，高其佩登岸继续赶路。小女儿把扇子送进当铺，对伙计说：“当 80两。”老板一听如此高价，连忙接过来，一看不由得大惊：“这是指画大师高其佩的手迹啊，好一幅《云烟图》。”画面上一叶小舟在湖面上荡漾，云烟笼罩，水气接天，一老者摇橹，一小姑娘在船头嬉戏。老板赶忙叫伙计开了银票 80两，送走了父女二人。

高其佩晚年在京师，有一次到友人新居走访。刚走上台阶，远远望见正堂上悬挂着一幅古画，便对友人道：“此乃刘松年之妙品，何不珍藏？”友人不以为然，说道：“此一平常古画，无落款，无题跋，何以言刘松年真迹？”高其佩上前审视画上古松，揭视绢背，松树干上赫然署有“松年”二字。高其佩说：“刘松年为防人作伪，往往采用这种署名方法。”在场的人，个个叹服高其佩的鉴赏眼力和艺术修养。

扬州八怪之一的兴化人李鱓，是高其佩的学生。高其佩才华出众，能诗、工画，善书法。他所画涉及人物、花鸟、山水、走兽，无一不精，无一不能。他的别具情趣的“舍笔而求之于手”的指画，更是炉火纯青。他一生勤奋，据可靠统计，他从二十岁开始到年至七旬时，画了不下五、六万幅，但他依然用功至“甲残至吮血，日匿频烧烛”，艺事成功，必是99份的汗水。高其佩《自题松下听泉图》，诗云：

夏取松毛覆作棚，

危然独坐有余清；

若思泉石长松下，

蘸墨图来更有声。

雍正八年（1730），雍正钦点高其佩为圆明园如意馆作画，历时3年，创作了《长江万里图》等细绢工笔画。高其佩曾为兵部尚书卢舜徒作写真画像，画与真人齐高。画成后惟妙惟肖，与真人无别。卢舜徒欢喜若狂，连连称道：“神乎技矣！进乎道矣！”扬州八怪受其影响最大，无论是李复堂还是李晴江，乃至郑板桥，无不窥见高其佩的影子。

高其佩书法亦不可小觑，他走的是碑帖结合的路子，见功见性，无一丝俗格，可书名为画名所掩。高其佩书法以行草书最为擅长，行笔中锋为主，起笔多用露锋，故能得沉厚雄肆、奇诡灵动。结字好用古字和异体字，故显古雅。他的字势取长方形为主，用字行草相杂，线条长短粗细相杂，墨色浓淡干湿枯尽用，章法信手拈来，放笔于肝胆，不肯与时人同。

康、雍时期，书坛为二王、赵孟頫、董其昌所笼罩，唯流美书风是从。千人一面，毫无生气。高其佩自号“创匠”，可见其不随时俗转的艺者之心。高其佩通过自己的艺术实践，另辟蹊径，在清初，是难能可贵的。艺术的实践能力决定着艺术的话语权，尤其对评论家来说，实践的宽度和广度，决定着评论的深度。

高其佩也是书法的行为艺术家，他擅长用拳头作书和指书，他曾为人用拳头写下了“勺庭”两个大字，力能扛鼎，气度不凡。在落款处用指书署上了“高其佩拳书”五字，传为佳话，为人称奇。

兴化人刘熙载在《艺概》中说：“字画本自同工，字贵写，画亦贵写。以书法透于画而画无不妙，以画法参于书法而书无不神”。笔者通过实践，引刘熙载此语为确论。书者写心，画者亦在心而不在于形。书者本无形，其形为心造。画者本有形，欲使其无形，必寄于心，然后心造。所谓书画同源，即为此理。高其佩更以诗文之心养书法、绘画，使其更得雅格，脱离匠人形态。匠人与艺者，相差者，诗心也。何为书外功、画外功？检验书画功夫的唯一标准，就是诗心。

卢秀辉有《为高其佩且园歌》一诗，赞曰：

高氏文武久，簪缨世族颜。

七男三女中，无一是弱环。

四海圣人主，众臣另眼间。

玉脂绣幕围，日将暮红看。

游宦不归道，书画勤拭攒。

指下墨色幻，诗中文雅翰。

桂树玉宫舍，耕云播雨田。

雕虫晓月心，春水乳燕关。

世人多烦劳，无暇观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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