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四十九姪詩帖
【简介】:
宋·黃庭堅。紙本。35.2×130.3cm。故宮博物院藏。刊於日本《中國書道全集》(五)。
【赏析】:
此帖爲行書體,係黃庭堅晚年之作,此時他的書體經過博採衆人之長,已成一家面目。該帖筆畫取自顏書精髓,圓勁豐遒,有濃鬱篆意。結體似乎得力於《瘞鶴銘》:結字中宮斂集,長筆畫向四面成輻射式展開。但若與《瘞鶴銘》仔細對照便不難發現,黃書的中宮較《瘞鶴銘》更爲緊密,而其開朗處也更加寬博。由是可知黃氏對書藝的追求是旣有所借鑒,又有所發展。
《送四十九姪詩》字數不多,然將某些長筆特意拉長,或將字的各部分變形並以相應的歪斜之勢作配合,以充分顯示黃書的奇趣和獨特個性之處,却比比皆是:如“更”字上部的一橫和下部的一斜捺,“修”字的一竪與一捺,“念”字的人字頭,“常”字的最後一竪等等筆畫,便是明顯誇張拉長;“觴”字的角旁一反常法,上部加寬,下部反變窄;角字本身與右旁易字又變形而成細長和粗壯的強烈對比;“奮”字上部與下部的傾斜之勢雖配合默契,可上部的寬大與下部的窄細却又構成一種不和諧美。
後人稱譽黃庭堅與蘇、米三家打破了唐人拘囿方正四面停匀的舊窠臼,開創了以意取勝的一代新書風。我們通過對該帖的觀賞,便可知此評確不屬妄言。
在黃庭堅諸帖中,若論柔中見剛、不純以中鋒取勝;而強調側筆以取勢的行書,則以《詩送四十九姪》爲上。
山谷書法無論行、草在結構上極盡變化之能事;但落實到具體的一筆線條上,則講究使轉而不誇張提按的幅度。因此,山谷有時一些長線條有類鋸齒狀的提按痕迹,但却沒明顯的線條粗細的對比。線與線之間如此,一根線條的頭尾粗細變化更其如此。應該看到,這是山谷的風格所在。
但是,《詩送四十九姪》行書却打破了這種書寫慣例。用筆提按動作被予以高度的重視;筆劃的粗細對比也獲得了應有的尊重,這是山谷行楷中一件形貌不異但却甚有新意的力作。
即以“別觴共期同奮發更”一頁八字而言,別字“刂”部長竪頭部用力形成粗墨點,至中端提筆轉行,漸下漸重,形成了重、輕、次重、重的運筆節奏,對比十分強烈。又如“更”字,在一粗橫之下却銜接着一筆頭部甚輕的撇,這種以細接粗的處理弄不好會破壞字的均匀感;但山谷以其嫻熟的技巧,在其他筆劃上如捺、竪筆上造成呼應,反而使人覺得新意突出。
“觴”字的兩部分,左細右粗,甚不平衡;但通過“角”的頭部重墨的彌補和“昜”字最末三撇的縮短,一增一損又使整個字恢復了應有的平衡。更有趣的是“發”字,幾乎全是方筆側鋒,稜角分明、風神奕奕;觸書法之大忌又得書法之大韻,眞是險中見平的絕妙好例。
在《送四十九姪》之中,這類的藝術處理是很多的。相比之下,像《松風閣詩卷》這樣的作品雖是上品,但却略有遜色了。線條處理的變化幅度往往顯示出作品藝術手段的豐富程度,《詩送四十九姪》強調提按的效果,在山谷輻射式書體結構中顯示出強大的魅力;就用筆動動作而言,它顯然是極爲豐富的。
山谷的結構開張奇肆具有一種強烈的衝力和動蕩感,如何在用筆時不損害這種動蕩感又要造成平衡,這是個很難的課題。以提按動作來達到這一目標,我以爲更能體現作者隨手拈來的自然氣息,同時又造成一種以動取勝的韻致。相傳,他自己談到過他的書法:
“余學草書三十餘年,初以周越爲師,故二十年抖擻俗氣不脫,晚得蘇才翁子美書觀之,乃得古人筆意,其後又得張長史僧懷素高閑墨迹,乃窺筆法之妙。”
——《山谷集》
這裏談的是草書,但我以爲“抖擻”二字,正是山谷這類強調結構變化很可能與生俱來的一個弊病。特別是後來的步塵者,如果沒有他那種學問修養,沒有很好的根基,徒然以奇詭視結構和線條長短處理,那是免不了抖擻之氣的。草書如此、行楷書也如此。而像《詩送四十九姪》這樣的強調線條粗細、輕重、方圓的頓挫變化,正可削弱和限制結構中的抖擻氣,山谷的輻射式結構是他書法的生命,不能隨意否認;但在承認的同時如何從較高的角度去完美它却是一切學黃書者的重大任務。正是《詩送四十九姪》這樣的書法,向我們展示了黃庭堅自己試圖努力揚長避短的去取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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