靑天歌卷

【简介】：

    明·徐渭書。紙本。草書。31.6×2036cm。蘇州博物館藏。刊於日本《明淸書道圖說》。

【赏析】：

    徐渭才奇，兼擅詩文書畫戱曲，而獨以“吾書第一”自負。蓋書於諸藝，最能直切地宣洩其“胸中勃然不可磨滅之氣，英雄失路託足無門之悲”，那奔放超逸的筆墨意象給人的強烈藝術感染力，“如嗔如笑、如水鳴峽、如種出土、如寡婦之夜哭、羈人之寒起”。這些蓋與他一生才不遇君、調不合時、遭灾疾、陷囹圄、出生入死的牢騷困苦經歷和桀驁不馴的個性感情相關。

    草書《靑天歌》一卷，在形式上與他代表作的急風驟雨般老筆紛披、散點狼藉的鋪張席卷結構大異其趣，但於騁懷抒情又殊途同歸。由於是長卷式，這裏的旋律變化就表現得更爲明顯，給人的感受大不同於軸式書法，而近似乎看一場多幕劇。幕幕有開場、高潮與結局，完整的情節圍繞各幕中心環環相扣，緊凑有序地層層推進，達到全場的高潮。如墨色的變化、字行的支錯，字法行草穿揷，重心斜正搖動，筆法的偃側中正等，尤其是單字成行，留白的屢次重現與續行書寫速度的層層遞進，使由速度加快而導致的字形擴大在主體的慘烈情感的表現上得到了充分的烘托與強化。其“八法散聖、字林俠客”的形象歷歷可視。這使我聯想到懷素《自叙》和東坡《寒食詩》的書法抒情形式。可否說，惟有長卷式書法才能表現如此紛雜而激越的主體情緖，而非單純的瞬間感受，其如尺紙條楮何。

    而事實上，又並非每一個人寫長卷都能很好地反映出內在的感情來。趙孟頫的妍美精匀與董其昌的疏淡空遠是另一種氣格，即令長卷也不見得有如此的開合度。書性不同，情之不烈故也。徐翁亦每不以數子爲然。

    考徐渭論書，主運筆，以情使筆；不論書法而論書神，非非法，以無情則法死矣。故其於書，深得米芾“沉着痛快”之詣，直承宋人尙意精神，更能悟會顏素蘇黃之情興，法爲情用，情與興會，紙墨相生而得恣肆奇倔。如此比言，則文徵明之平整嫻熟次之，陳淳恣放偶失於粗魯，祝允明意趣橫生亦間有失態。

    眞能賦情於書者難!即使自負天資，却乏人生深切體驗，“爲賦新詩強說愁”亦不是“眞愁”，不得其格律而賦詩更難成其詩；習慣於裝腔作勢者庶以此爲監。

    淸人曹澄曾以此卷陪葬，愛之如此，徐翁亦當頷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