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宗祥跋书

    张宗祥(1882－1965)，原名思曾，1898年17岁时，读《宋史》文天祥传，敬其为人，改名宗祥，字阆声，号冷僧、铁如意馆主。浙江海宁人。光绪壬寅(1902)举人。早年在浙江两江师范学堂史地科任教，后又往北京教育部任视学，都与鲁迅同事。后为浙江省教育厅厅长、京师图书馆馆长。解放后为浙江省政协委员、西泠印社社长、浙江图书馆馆长等。著有《临池随笔》、《书学源流论》、《冷僧书画集》等。张宗祥幼年时酷爱书法，初习李邕，后临《麓山》、《法华》诸碑，再临《龙门造像》、《张猛龙碑》，兼习汉魏，并参临颜真卿小楷《麻姑仙坛记》。1903年22岁时，才开始学习行草，临颜真卿《争座位》等。他主张学书“要吃透一家，遍学百家，自成一家。”这是他的经验谈，也是有志于学书者的必由之路。他曾对他的长女珏女说：“我学北海、宗献之者多，故多外拓，自然看去爽朗，此必须明白分别，方有进步。”(见珏女编写的《纪念爸爸》一书)

    1960年，珏女把解放后父亲的家书裱装成册送来，张宗祥阅后非常高兴，为题签《珏女所藏我的手书》并另写了一纸跋语，内容为：

    此解放后十年来与珏女书，珏女择数通付装池，一九六0年国庆节携来，再待五年十年，建设进展，国势盛强，书中将更多老人快乐之语，珏女待之。铁如意馆主记，时年七十有九。

    这一书法小品，是张宗祥晚年的随意之作，但却代表了他的书法风格说“随意”，因系为女儿题字，不拘谨，不勉强，心态上处于平静、融洽、和谐的气氛之中，这样，落笔就舒展自如，无所羁绊。“随意”不是“随便”，它是一种较高层次的自然创造的美学境界，一种从心所欲而不逾矩的表现。

    这幅小品有三个特点：

    一是师法北海而不泥古。张宗祥是学李邕的。李邕(678－747)因为曾任北海太守，世称“李北海”。他擅长以行楷写碑，取法二王而有所创新，沉雄倜傥，自成面目。对照李北海的《云麾将军李思训碑》可以看出张宗祥的用笔得神于北海，并参用献之外拓的笔势，从而构成了他自己的风格。

    二是落笔分明而气韵相连。李北海的书艺特点之一是用笔分明。但用笔分明容易造成气韵上的脱节。张宗祥此作则没有这个弊病。他的女儿说他作书走笔如飞，一气呵成，此幅作品也充分体现了这一特点。

    三是倜傥飘逸而蕴藏刚健。倜傥飘逸的书法美学境界，绝不是柔弱无力，而是“何意百炼刚，化为绕指柔”(刘琨诗句)的表现。唯其刚健内藏，倜傥飘逸而更为传神。

    欣赏张宗祥此作，还需对他所说的“多外拓”有所理解。所谓“外拓”，是指意在放纵的笔势。沈尹默说过，“外拓是筋(筋力)胜之书”，就是说要在长期的悬肘中才能锻炼得出来。试想，张宗祥如果没有悬肘的根基，哪里谈得上什么笔势的外拓。细品此作，结合实践，我们就一定能够悟出这个道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