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师培书法
国学大师章太炎的门下,所谓“章门弟子’,奇才很多,怪人也不少,大概最为著名的就要算刘师培和黄侃了。刘、黄二人,学问大,脾气也大,这一点和太炎先生颇有相同之处,所以民国时期,这师徒仁在文人圈内就有“三疯子”之称。 当然,除了言行怪异、不修边幅等特点外,这“疯子”之谓,我以为更重要的,还应有学问好得发“疯”之意。其实正是学问的超一流,有了足够的底气,才导致行为的放诞。三位“疯子’虽属师生关系,但学问则各有千秋,章太炎赞刘师培为“国学界的凤凰”,有着“绝世之才”。在古文经学上,刘师培几乎与太炎师齐名,由于章太炎字枚叔,而刘师培字申叔,故人们将两位合称“二叔”。在文字训话学上,太炎师又和黄侃并驾,世所谓“章黄学派”。更为有意思的是,刘、黄虽同门,但黄侃自认小学胜于刘,但经学不如刘。为了能向长他两岁的师兄学得真经,黄执意封了红包并磕头拜刘为师。事后黄侃曾对学生说:我和申叔、太炎师三人在一起无所不谈,但一谈到经学,有我在,申叔就不开口了。何以如此?因为我没拜过他,后来我向他磕头拜师,他才肯将经学一一传授给我。所以,我的学问,都是磕头学来的。来源书法屋,书法屋中国书法学习网。 旧时的学人,都非常有意思。他们视学问为天,谁的学问大,就买谁的账。像章太炎、黄侃这样的大师,基本上可算是目空一切的“狂人”了.然而他们对刘师培,却表现出极大的赞赏与推崇,可见刘的学问,实在可以称得上是莫测高深的。
章、黄精于小学,所以于书法,也是行家。而刘师培,书法则恰恰是他的“软肋”。说起刘师培的字,不少人总要想到周作人的几句话:“……北大文科教员里,以恶札而论申叔要算第一,我就是第二名了。”此话出于《知堂回想录》中一篇专写刘申叔的文章,可能是知堂的文章实在名气太大流播太广,以致于刘师培的书法,似乎就被周作人的一句“恶札”定了性。 于“恶札”语前,周作人还有一段描述刘师培的文字— 申叔写起文章来,真是“下笔 干言’,细注引证,头头是道.没有 做不好的文幸,可是字写得实在可 怕,几乎像小孩子描红相似,而且 不讲笔项。—北方书房里学童写 字,机叫口号,例如“永”字,叫 道:“点,横,竖,钩,挑,劈,剔, 捺。’他却是全不管这些个,只看方 便有可以连写之处,就一立连起 来、所以简直不成字样。 如果没见过刘师培的字,经周作人这么妙笔一写,基本也就知个大概了。而且刘师培的“孩儿体”,和谢无量他们的返璞归真“孩儿体”,应该还有本质的区别,因为没有经过严格的“永字八法”和碑帖的临写训练,即使写得天真烂漫,但其线条章法是无法做到绵里藏针或分朱布白合理匀称的。 刘师培的书法流传甚少,承我的朋友、文人书画收藏家王金声兄的雅意,将他所藏的两帧珍贵的刘师培墨迹借我拜观,一为绢本团扇,一为单叶尺犊,应该说,窥此“二斑”,基本也就了解刘师培书法的“全豹”了。刘氏作书,虽多写以小楷书,但只是以笔尖轻触纸面,从不重按,也不太强调起落笔意,最多仅稍微意思一下,故粗看几乎毫无“八法,可言。然知堂评其为“恶”似也过于刻薄,依我看,其书也并非一无是处,譬如字幅章法清丽而无w醒感,至少也没有那种矫揉造作的恶俗之态.字虽笨拙纤弱有余,似也不失可爱之气。我以为申叔之字,最大问题在于中气不足,有一种屏赢之态,这和他年轻时就体弱多病不无关系,后来他患有严重的肺病,因而年仅三十六岁.就归了道山。 我有时总也想不通,过去人只活了二三十年,就有那么大的学问和成就,如果不属天才,那就是出奇的早熟加少有的勤奋。刘师培也是如此.他出生于江苏仪征的经学世家,三代治《春秋左氏传》,其八岁就开始学《周易》,据传十岁初习诗赋时,即露出不凡之才华,两日内竟能作绝句百首,一时被乡间亲友视为“神童”。来源书法屋,书法屋中国书法学习网。 有资料显示,十二岁的刘师培,已经将四书五经全部读完了。后十九岁中举,少年得志的他正当踌躇满志意欲大干一场时,不料翌年赴京会试却意外落第,遭此打击,情绪一落千丈。归乡途中他几乎是牢骚满腹一路大骂,酒后更是狂态毕露,发挥得淋漓尽致,从科举制度到清朝政府,都被他批驳得体无完肤。后惹得衙门要捉拿他问罪.刘只得避祸上海,后在上海结识了章太炎、蔡元培、谢无量等人.始以宣传革命推翻清廷为己任,并改名光汉。 然而书生造反,“犹豫善变”也是其一大特色。有人以唐代李顽的一句诗“腹中贮书一万卷,不肯低头在草莽’,来形容刘师培的“革命’人生。倒也有几分相似。刘师培先后人光复会、同盟会,积极力、报撰文,昌言排满复汉,鼓吹革命。由于性格因素,不肯低首甘于人后,故先与陈独秀产生蛆龄,在日本时又与章太炎失和.后因在同盟会中受到冷落,便偕夫人何震归国,结果投靠两江总督端方,人其幕府甚至不惜充当密探出卖同志.结果终遭革命党人唾弃。 刘师培还为人所垢病的是,一九一五年八月他与杨度、严复等发起筹安会,为袁世凯称帝而摇旗呐喊,直至洪宪帝制失败后.只得流落天津如丧家之犬。 好在学问太大了还是让人无法忽视。当一九一七年蔡元培执掌北大校政时,陈独秀等人不计前嫌,考虑到刘师培满腹学问无人可替,故还是力荐其人校,此时的刘已体虚身弱生计维艰.“北大教授”一职如雪中送炭,使他终于抓住了生命的最后一次机会。刘师培在北大前后大概不到三年,但这三年却是他学术上所取得成就最大的三年,尤其是他讲授的《中国古文学史讲义》的出版.在学术界有着重要的地位,就连研究“中国小说史略”的鲁迅先生,也认为刘先生是“最好的’。 大概自知书法“蹩脚’,据说刘师培在北大上课时,一贯只讲不写。一次陈独秀以文科学长的身份听课,一堂课下来,刘先生在黑板上仅写了一个“日”字,就这么一个字,他还是用粉笔画了圆圈,中间加上一点而已。这倒是一个“日’字的古写,躲在后排的陈独秀看了,也只能无奈地苦笑。他理解,聪明人总是明白该如何藏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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