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农临西岳华山庙碑

    金农(1687－1764)，字寿门，又字司农、吉金，号冬心，别号稽留山民、曲江外史、昔耶居士、龙梭仙客、百二砚田富翁等二十几种。浙江仁和(今杭州)人。博学多才，精鉴赏；书工八分，小变汉人法；印章摆脱文、何，浸淫秦汉；画兼人物花卉，于墨梅尤工。与同时书画家郑燮、李鲜、汪士慎、罗聘等为后人并称为“扬州八怪”。

    金农幼年聪颖，文名蜚声乡里。雍正十三年(1735)开博学鸿词科，受裘思芹推荐，于次年入都应试，但未被选中，心中抑郁，遂周游四方。晚年好佛，年五十妻亡，仅一女，遂寄寓维扬，居三祝庵、西方寺，卖书画自给，最后穷困而终。

    金农所处的时代，正值赵董书风盛行，其师何焯为帖学名家，被誉为当时四大家之一。而他不承师学，不趋时尚，坚持自己的艺术见解。他在《鲁中杂诗》中写道：“会稽内史负俗姿，字学荒疏笑骋驰。耻向书家作奴婢，华山片石是吾师。”大胆抨击王书的姿媚，并提出学碑的主张，与统治者所倡导的帖学大唱反调，这一叛逆思想实开嘉、道以后尊碑思潮的先导。

    《西岳华山庙碑》为汉代著名碑刻，原石早佚，传世拓本极少。相传金农《临华山庙碑》有多件，此册原为屏条，款署稽留山民金农，有黄小松藏印。今为上海朵云轩所藏。全册200余字，字形原大约九厘米。无纪年可稽，可以推定为中年变法之后所作。虽称临本，实出己意，有“不似之似”之妙。比较而言，原拓结字体势方扁，却趋圆转之势。蕴含着篆书的婉畅风规；而临本则更为方扁整肃，突出楷隶精密的韵致。书家自古作古，不受束缚，发挥自己的特长，如他所述：“汉《开母石阙》，吴《禅国山碑》，落笔众妙之妙……”(《冬心三体诗》)此册也体现了上述诗意，融合众碑之妙，故能别开生面，自成一格。具体来说，在结体上他首先采取“缩横”、“损捺”。“缩横”如短缩“下”字、“存”字之横和“其”字、“望”字的下横；“损捺”如截去“延”字、“人”字的斜捺和“建”字、“之”字的平捺的燕尾，从而使字形益加方整；其次是“展撇”、“伸钩”。“展撇”如“千”字、“垂”字的短撇，“存”字、“有”字的长撇，均展拓掠笔的长度；“伸钩”如“于”字、“子”字的弯钩，“事”字、“守”字的竖钩，均变原来迟涩行笔，重按收笔而成头重尾轻的弧形挑法，使字形出现动感，活跃方扁结构的气氛。再次是“补笔”，如“是”字、“经”字补了一横，“福”字加了一点。他不补疏处而补在密处，又使方扁的字形越加丰肥沉厚，构成了分间密不透风的特点。由于金农惯用截去毫端的笔作字，所以落笔皆重，作方笔易，作圆笔难，作蚕头燕尾尤难。此件笔实墨沉，苍古奇逸，行笔自然，不雕不饰，横画如刷，波挑撇捺出自行书笔法，饶有汉简的意趣。

    康有为在《广艺舟双楫》中指出：“冬心、板桥参用隶笔，然则失怪，此欲变而不知变者。”时至今日，实难称怪。且看被康氏盛赞为真书鼻祖的《郑长猷造像》，有人说是金农真书的本源。如果看到清末至今出土的大量汉简和近年出土的西汉帛书，就会发现与金农的隶书有其十分相似之处。这些帛书、汉简，金农无由获见，然其所书却与之暗合。世人以不怪为怪，实是因为少见的缘故。

    怪而不怪，艺传百代。金农的可贵，就在于以反对时代潮流、大胆独创的精神，开辟了自己的路子。随着时代的进展，他的书艺将越来越被人们所理解，所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