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白石
齊白石(1863—1957)是篆刻藝術史上繼吳昌碩之後的又一個大師。其創造之豐隆,個性之強烈,可以說是前無古人的。
齊白石在藝術上之所以能夠獨樹一幟,取得開宗立派的成就,其一在善於學習傳統,其二在於藝術上能固執己見,不阿世媚俗的個性與人品。
他在自叙中寫道,二十歲以前開始刻印,歷經數變。初以丁、黃入手,數年後學趙之謙。這一階段,可以說是從印中學印,從前人的優秀作品中,得到了“老實爲正,疏密自然”(見《白石印草》自叙)等篆刻的一般規律和基本手段。我們從若干印作,如圖一“樂石室”中,可以看出他對篆刻藝術語言的領悟能力與紥實的技能技巧。當然,這些作品還帶有一些模仿的痕迹。
有了相當的基礎之後,齊白石很快把眼光放到印外。他首先愛上了《天發神讖碑》那十分獨特的造型風格。此碑與衆不同之處在於:用筆方入而尖出,結字上密而下疏,如刀切斧截,雄強勁健。“八硯樓”(見圖二)則很恰當地吸收了這些特點。這種結字上的疏密處理,一直影響到齊白石晚期篆刻風格的形成。“疏可走馬、密不通風”,空間分割的大起大落,極大地強化了作品的節奏感。不過,我們還可以看到,在局部的疏密處理上,這方印仍追求匀稱平整,用刀上也仍不免於修飾。
“變則生”,齊白石於此深有所悟。他在自叙中寫道:“再後,喜秦權,縱橫平直,一任自然,又一大變。”這一變,鑄成了齊白石印章的最後風貌。秦權量詔版文字,歪歪斜斜,稚拙天趣,絕去雕飾。與漢魏將軍印多有不謀而合之妙。齊白石敏銳地抓住這一點,借鑒書畫大寫意手段,以單向衝刀之法,不削不做,刻出了痛快淋漓、自然奔放的藝術風格。我們從另一方“樂石室”,(見圖三)可以看出與圖一的明顯差別。圖一將筆畫較多的“樂”字獨占右邊,目的是取得左右筆畫疏密的匀稱統一。而圖三則反其道而行之,將“樂”與“石”安排在右面,將極力簡化了的“室”字獨佔左面,並在左下角大塊留紅,強調了左右的疏密對比。這種空間處理,顯示了齊白石敢於打破一般程式的膽識。
齊白石的幾首論印詩,充分道出了他對於篆刻二字的藝術見解:“做摹蝕削可愁人,與世相違我輩能。快劍斷蛟成死物,昆刀截玉露泥痕。”并在此詩的前後寫道,“古今人於刻石只能蝕削,無知刻者……”,“世間事貴痛快,何况篆刻風雅事也。”於此可見,齊白石的所謂“刻”,是放刀直干,是眞正的運刀如筆,容不得絲毫修修描描的。對“刻”的此種理解,眞是發前人之所未發。從圖四“中國長沙湘潭人也”一印中,我們可以深深體味到那大刀闊斧、直往直來的豪邁氣槪。欣賞之餘,我們似可想見老人驅刀揮運之態,似聞刀落石破的嘠嘠之音。
朱文印與白文印十分統一,從這點上也顯示了齊派印章藝術的成熟。除篆法結字相類外,朱文印字與字、字與邊之間粘接十分緊密,使得空間結構更加緊凑、飽滿。其邊欄往往比印文粗厚,似乎得力於封泥,而又不露痕迹。(圖五)圖六“白石”二字,筆劃相等,且下部均爲一個方形結構,十分難於安排。而一經大師之手,則變得如此新頴生動。首先將“白”字上疏下密,“石”字則上密下疏,“白”字一斜筆穿入“石”字下部,“石”字一橫則揷入“白”字上部。且將“石”字之“口”部枕於“白”字之上。使得二字顧盼生情。另外,“石”字一橫無意中向下傾側,打破了諸多橫畫的平直,可謂匠心獨運。
圖七“人長壽”是齊白石朱文印代表作之一。此印以“長”字和“壽”字多達十九筆的橫畫奠定了一個基調,這些橫畫有疏密、長短、虛實、粗細之變化,又統一於平直之中。竪畫大都欹側挺拔,達到靜中寓動的效果。所有線條都結結實實地粘接爲一個不可動搖的整體,給人以鋼澆鐵鑄般的力感。圖八的“堯仁之章”線條粗渾厚實,邊欄亦不加修飾。在構圖上空出左邊,密結中見疏蕩,這種手法在齊印中並不多見。
圖九“不知有漢”也是齊白石朱文印中成功的作品。此印的邊款中,齊白石記下了他在篆刻藝術上的思考:“余之刻印不能工,但脫離漢人窠臼而已。”這正是印文“不知有漢”的眞正含意。當時的結果却是“同侶多不稱許”。而齊白石憑着對藝術的一片赤誠之心,以一意孤行的勇氣,終於開創出篆刻藝術史上的一代新風,得到了應有的歷史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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