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步二詩帖
【简介】:
宋·米芾書。行書墨迹。紙本。兩開。29.6×29.5cm和38.5×29.8cm。鈐有“衡山”、“宣統御覽之寶”等鑒藏印。故宮博物院藏。《三希堂法帖》摹刻。《墨緣匯觀》著錄。刊入《中國美術全集·宋金元書法》。
【赏析】:
這兩首五言絕句,鑒賞家認爲與原先誤歸王庭筠名下的《道林》《法華台》二詩,應是同卷而橫遭割裂者,這個觀點我非常贊成。在此我要指出的是,該組詩歌是米芾三十前後當“長沙掾”時所作,而細審結字筆法,也可排除以後重錄的可能,因此,除了廣西桂林伏波山還珠洞及湖南祁陽浯溪的兩處摩崖題名之外,這是米芾見存墨迹裏早期的作品之一。
蔡絛《鐵圍山叢談》卷四記有一則米芾此間不甚體面的趣聞:“長沙之湘西,有道林、嶽麓二寺,名刹也。唐沈傳師有《道林詩》,大字猶掌,書於牌,藏其寺中,常以一小閣貯之。米老元章爲微官時,遊宦過其下,艤舟湘江,就寺主僧借觀。一夕張帆携之遁。寺僧亟訟於官,官爲遣健步追取還,世以爲口實也。”沈傳師的原詩,可能就是收入《全唐詩》中的《次潭州酬唐侍御姚員外遊道林岳麓寺題示》那首,因爲詩中“華镳躞蹀絢砂步,大旆採錯輝松門”二句很容易與米作構成聯想。我以爲《砂步》二詩或許是受到沈書的激發而作,在米芾的書論中,他有幾處對沈氏表現出異乎尋常的心折,如《自叙》的“其書壁以沈傳師爲主,小字,大不取也”和《海嶽名言》的“沈傳師變格,自有超然眞趣”等,都可印證他在長沙的這段經歷。米芾的學沈傳師,和蘇軾的學徐浩一樣,原來也是因爲“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而不能免俗的,蔡絛同書云:“當是時,神廟(神宗)喜浩書,故熙(寧)(元)豐士大夫多尙徐會稽也。未幾棄去,學沈傳師。”米芾爲長沙掾,正當熙豐之際,所以,盡管今日沈傳師的行書已告散佚,但《砂步》二詩或正可透露一些沈書風貌的消息罷。
如果以上的推論尙有幾分道理的話,那麼我們便可找到米芾學書過程中一個失落其乃秘而不宣的環節。從米芾的《自叙》中我們被告知,他七八歲時起手顏楷,後由柳而歐,進而學褚,歷時最久,最後直造二王之室。自歐的緊結到褚的寬博,跨度之大,不免突然。這當中沈傳師可以認爲是一座過渡的津樑。試看《砂步》其一的“步”(二行)、“皆”、“若”、“”,其二的“有”、“舟”、“”、“翻”數字,都還帶着歐體逋峭的痕迹。這在詩中只居陪襯地位,但在年代更早的《邂逅帖》、《三吳詩帖》中却是主調。《砂步》中大部分字結構固然寬博,然而點畫的提頓衄挫却不甚分明,這顯見不是河南家法。只有到他三十八歲所書的《蜀素帖》中,我們才看見了線條變化的豐富和結字開合的多姿。歐字流風已經絕迹,沈褚的交融方臻化境。從《邂逅帖》至《蜀素帖》,其間相隔十餘年,這深長的斷層,如果沒有《砂步》二詩是無論如何也解釋不通的。
《砂步》的“盡”字,已開了所謂“三字三畫異”的先聲,這種結法,不見來歷,恐怕也是沈傳師的“眞趣”所在。這一準則使米芾受用無窮,所以似乎也可以認爲,元章的結體得益於沈,而筆法則取敎於褚。
這兩首詩告訴我們的東西良多,但最重要的一點,莫過於眞正地領敎了米芾的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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