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邃
程邃(1605—1691)生於明萬曆三十三年,卒於淸康熙三十年。字穆倩,一字朽民,號垢區,垢道人,靑溪朽民等,又自署江東布衣、野全道者。安徽歙縣人。早年從黃道周、楊廷麟遊,又與朱簡、萬年少同師陳繼儒門下。一生長於金石考證,博學工詩文,尤長丹靑,善以枯筆寫山水,別具神韻,名重一時。他生活在明末淸初動蕩的年代,曾居南京十餘載,明亡後又僑寓揚州四十多年之久。彼時揚州乃文化、經濟、交通之中心,文人書畫家、好事家、收藏家雲集此地,在這裏形成自己個人風貌的程邃印章,自然不脛而走,名滿海內了。程邃生活的年代,文、何已趨末流,因此周亮工也不否認:“印章一道,初尙文、何,數見不鮮,爲世厭棄。猶王、李而後,不得不變爲竟陵也。黃山程穆倩邃以詩文書畫奔走天下,偶然作印,乃力變文何舊習,世翕然稱之。”(《印人傳》)由此可見程邃崛起於文、何之衰,是以一種變革的姿態登上印壇的。
程邃印作,白文仿漢,渾穆方整,刀法沉郁頓挫,而且很有些他作山水畫的精神,淸瘦可愛,蒼莽高古。“程邃之印”、“鄭簠之印”、“徐旭齡印”爲其白文之代表作,“鄭簠之印”,印字茂密而神遠,以密三字而疏一角,造成疏密對比;“徐旭齡印”則印字疏而神密,盡管筆畫很多,却處處安排得疏朗,而處處疏朗,並不造成大塊的對比效果,却又感到整體上相互牽制得十分緊密。當然這三方白文印中,還數“程邃之印”處理得最妙。四字不等分,縱行兩列相互錯落,撑開骨架的“程邃”二字,寬博而大度,緊縮的“之印”二字却顯得輯讓“有禮”,各呈姿態,一俯一仰,十分生動,尤其是“之”字擠向左上角,却依靠着朝裏傾斜的動勢,與其它三字緊緊連繫起來。此印並沒有利用“之”字造成大塊朱色,而是把朱色留在筆畫間的空地上,因此雖沒有整塊的朱色却同樣造成厚重的質感,此外,運用澀刀和敲擊印邊也是造成此印渾厚、殘破的重要原因。
程邃的朱文印,一方面吸收朱簡碎刀短切的技法,另一方面則吸收福建漳浦印人黃樞以鐘鼎古文入印的長處,加上印邊採用戰國古璽的闊邊,從而使他的朱文印逈異於前人,獨張一軍,淸新可愛。“寶古堂”以橫竪線條爲主,參以“古”字的點團和“堂”字的弧線,嚴整中藏活潑,加上章法疏朗,使此印得“空靈”之境。“床上書連屋,階前樹拂雲”一印則爲多字印,明人絕少用此章法。與“寶古堂”不同的是,它多用弧線。由於字多,線條短促而支離,所以似乎有一種“碎”感。然而作者却又能依靠各字的姿態,相互照應,使此印筆斷而意通,得“迷離”之境。其它如“穆倩”等印,亦各有奇趣,新意疊出。
由於程邃的印風特殊,所以對當時揚州印壇影響很大,不僅後來活動於揚州的印人歙四子、四鳳派及鄧石如在氣息的樸拙上、用刀的技法上受到他的直接感染,而且即便是浙派的印人也十分欽佩於他。西泠八家之一黃易曾於印款中言:“畫家有南北宗,印章亦然。文、何南宗也,穆倩北宗也。文、何之法,易見姿態,故學者多;穆倩融會六書,用意深妙,而學者寥寥,曲高和寡信哉。”此段文字給於程邃於很高的評價,可見他對淸代印壇影響之深。
後世把程邃及受到他影響的印人稱爲“徽派”,或以“皖”、“歙”等同義詞替代“徽”字,稱“皖派”、“歙派”,其意一也。又有“徽宗”、“北宗”之說,總之是相對杭州西泠八家的“浙派”而言的。盡管因程邃是安徽人而冠以“徽派”,但實際程邃在當時的主要影響却是在江蘇的揚州。
程邃篆刻也有人貶其“詭怪不經”的,其中固然有風格上離經叛道的緣故,但由於當時文字學水凖不高,其印文所用古籀文字的出源大體來自《款識錄》和郭宗恕《汗簡》等書,所以用今人眼光察之時有謬者,這是時代的局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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